苏槿言🍧

好喜欢黄铉辰啊

【花亦山心之月】牺牲

正剧向,全文1w+,我真的逻辑很废盘了好久,想写的那种感觉也没有完全表达出来,写得不好见谅。


再也不随便尝试正剧了【抹泪】但是后面可能还会尝试着稍微把这篇修一修


有宣望钧×你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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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上不认真,便是乾门学子亦无用。”


陡然听到这么句话,你蓦地抬头,对上正前方授课先生的视线,又默默把脑袋低了下去。


先生这句话其实并不是在针对你,也许只是想说即便有天赋的人在课上不认真也会变成无用之人,然而当你抬头和先生对上视线的时候,还是没来由心虚。


恰好这会儿从左手边飞来一个纸团,你动作熟练地展开,果不其然看到其上季元启龙飞凤舞的笔迹,以及一旁颇为生动的画像。


“新来的这史学先生,也太凶了些。”


紧挨着的就是一个发怒的带着胡子的小头像。


“不想被凶就老实点吧。”


你写完回复,趁着先生背身过去的时候扔回给季元启,转而继续和手上才布置下来的课业战斗。


前两日玉泽在临近下课的时候才突然告知,说是有要事在身须得出趟远门,书院便新请了位史学先生,名为薛秩,在朝堂上也是有些地位的官员,然而你原先还听闻这位先生为人和善,如今一看,不仅上课严厉,连布置的课业难度也颇大,加之他似乎是会针对一些学生,总会将你们几个的课业单独挑出来批评,因此近日课后,除开同砚们低声抱怨的声音之外,你也会收到来自交好的人的关心。


“其实你的课业,完成得已经够好了。”


“许是碍于你乾门学子的身份吧,先生总是会严厉一点的。”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你便也只能咧嘴笑笑,说自己还要努力。


好不容易下了课,你同几位好友说明这会儿还得去趟乾门学的先生那里,便和他们在学堂门口分开,转而朝着书阁的方向走。


“宣师兄!”


远远看见周身气质矜贵的人,你小跑着上前同人打招呼,宣望钧视线看过来,金瞳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朝你点点头,算是应了你的问好,而后转身同你一起走进去。


“程先生。”


你们二人朝着程筠行了礼,才站直身子安静等着布置任务,原先你接到消息的时候只猜到这次的问题可能会很严重,然而你没预料到,这次的事情居然还会牵扯到在朝官员。


“此次形势严峻,亦有潜在的危险,”程筠抚着怀里的红狐,神色仍旧淡淡,“没有具体期限,但这完成进度,自然是越快越好,也不需你们将人擒住,只是收集到证据,交予首辅大人即可。”


你瞥了眼宣望钧仍旧淡漠的神色,才开口问道。


“敢问先生,究竟是什么任务?”


然而程筠却只是笑了笑,表情未变,仿佛说出口的是再平常不过的课业:


“官商勾结,贪腐之蠹。”


朝堂上的事,总归是宣望钧更为了解一点,从学堂出来,你也没急着去和小月儿等人汇合,反倒是跟着宣望钧的脚步,走到书院中央那方荷塘边上。


“你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你诚恳地点点头,和宣望钧并肩走到塘边小亭里坐下,才继续开口。


“朝堂上的关系我了解不多,所以想问问师兄对于这次任务的看法。”


“官商勾结之风已久,只不过宣京城中他们还不敢太放肆,”说着,雪球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跳上宣望钧的腿,而宸王殿下并不见恼怒,只抚了抚被雪球咬乱的袖口,“若要查,与宣京相邻,但又没那么起眼的城镇最为合适。”


于是趁着后日休沐,你打算去探查一番,因而起床的时刻比平日还早了会儿,收拾东西的时候就见白蕊儿揉着惺忪睡眼,问你怎么不趁着闲暇多睡一会儿。


“今天有任务要去调查,晚饭也不用等我啦。”


“那你注意安全哦。”


这次休沐时间并不长,只有这一日,为了能按时往返,你挑了个离城郊并不算很远的镇子,快马加鞭赶了好一会儿,才在上午过半的时分到了目的地。


牵着马状若随意地往镇子里走,这地方虽小,但表面看上去也并不十分穷困,只是路过米面店的时候多心看了眼价格,在心底默默和宣京南塘两地的物价做了个对比,你惊觉这小地方的物价居然堪比宣京城。


怎么可能?


为避免判断出错,你先是在店铺周遭转了一圈,买糖人的时候状若无意间提起要采购粮食的事情,那小贩突然面露犹豫,看你像是全然不了解的模样,才小声告诉你这镇子上店有几家,只是价格……


那小贩说到这儿,像是害怕什么的样子,不再继续了,但这也足够让你猜出其中意思。


你虽为花家郡主,但也并非不识柴米油盐贵的人,因而你甫一进店就能看出,这里面卖的东西比宣京的品质差了不少,价格却没什么变化。


“老板,这米难不成是什么金贵物,怎的卖这么贵?”


“哎哟这位小姐,”衣着华丽顶着大肚的人打量你一眼,仿佛看出你身份不一般,满脸堆笑,“您可不知道,这米可是宣京城来的,平日里都是王公贵族吃的呐。”


进来之前你就打听过了,这镇子不大,卖米面的店虽有好几家,但价格都差不多,所以即便这物什在你眼里不值这个价,镇子上的人也只能来这儿买,更何况平常百姓分辨不出细微的好坏,一听是宣京来的,就算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怕是也不敢说罢了。


老板看你逛了好一会儿也没买,心底暗暗猜测也许你并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般有钱,脸色便也慢慢冷淡下去,你倒也没理会,只转身径直走出去,打算再寻几个镇上的百姓问问。


为避免被有心人察觉,你只扮成趁着闲暇出门游玩的小姐,时不时在路边买点小玩意儿,还不忘揣上几包给同砚们的糕点。


只是这些东西的价格,相较起米面那类必需品的价格却正常许多,然而放在这般小镇上,也不怎么便宜就是了。


一直走到镇郊,眼瞧着时候已经转到下午,你不再多耽搁,瞧见几个仍在田里劳作的人,便堆起和善的笑朝他们走过去。


一开始那些人还被你吓了一跳,对你抱着怀疑,听到你是宣京来的,想来探寻一些事情,态度似乎又从怀疑变成敬仰,明里暗里还同你说了不少消息。


“这位小姐,宣京城的东西,真有那么贵啊……”


突然,有个人朝你搭话,你一下愣住,不知该不该如实告知,那人见你没反应,又叹了口气,自嘲般打圆场。


“世家小姐定是不用操心这些事……”


只是他还没说完,不远处有个年约而立的男人大声接话,语气中像是肯定,又像是不满。


“即便人家知道,肯定也同我说的一般无二。”


“要我说,那米面就不值这个价。”


“你可少说两句,”那男人身旁的妇人赶忙作势去捂他的嘴,“上回的伤可还没好利索。”


“伤?”你皱起眉,回想起在米店门口瞧见的那几个护卫,“难不成那些店铺的人,还平白无故打人么?”


“原本咱们这儿的米面也没那么贵,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就涨成这样了,有人不服气想讨个说法,才发现那些店铺竟都雇了打手……”


“那别的镇子上,也都是这样?”


你皱起眉,觉得自己似乎隐约摸到了一点线索。


“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镇子都这样,就说咱们这附近的,再往远去的好些,也都差不多了。”


“但是还是有好人啊,”坐在一旁田埂上老人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开口插话,“要不是这些好人,我们也不能捱过冬天。”


他这话一出,周边的人立刻跟着应和,你有些茫然,不明白他们的意思,所幸一直在跟你讲话的几人看出你的不解,好心给你解释。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每个月都会运点粮食来,每家都能分到一些,虽然没那么多,但撑一阵子还是可以的,偶尔也会摆摊卖一些,价格比那店里低了不少。”


“那这粮食分发,是从何时开始的?”


你直觉不对劲,那些店铺既然不准百姓议论价格,又怎么会放任有人来低价出售甚至免费分发粮食,即便数量不多,但于那些贪得无厌的店主来说,想来即便是蝇头小利他们也不会放过的。


“大概是从涨价的半年后吧,你要是还有想问的,过几日可以去那里看看,约莫三日后就是发粮食的时候嘞。”


按着那些人的提示,你又转到另一侧的镇郊,果不其然在那里瞧见了个稻草搭起来的简陋棚子,只不过今天还不到时间,这棚子下空空荡荡,也只有几个空篓子斜靠在柱子边上。


“真奇怪。”


既然这地方的消息被压得死,又因为镇子小激不起什么波澜,那为什么会有人敢同这帮人作对,每月都来做慈善,总不能盼着这些人会定期良心发现几天吧?


眼看着午后将过,你只能揣着这些疑问往回走,打算等过两日发放粮食的时间再来探探。


就在你快到山门的时候,身后传来唤你的声音,回过身去,是同样踩着落霞而归的宣望钧。


“宣师兄?你今日也出门了吗?”


这话一说你都觉得自己智商下降了不少,他此刻出现在山门,总不可能是特意在这里等你吧。


然而他并不在意你约等于白问的疑惑,只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这因为赶路有些狼狈的模样,先开口问道:


“可是查到了什么?”


你微微颔首,提议去书阁旁的小亭子里坐着聊。


“因着要来回,所以我只去了相对比较近的一处镇子。”


你简单把查到的一点消息和宣望钧讲了,后者听完沉思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


“我今日回了趟宣京,倒是也查到了一点东西,每月月末的时候会有人在城中采购粮食,数量也不算很大,但这般行径大约持续了半年有余,店铺只做生意,便也未曾细问是谁家需求。”


“那我觉得应该对上了,村民也说每月固定时候会有人分发粮食,只不过分到每家的量也不那么多。”


“师兄……”


你抿抿唇,下意识想寻求他的帮助。


“你若是有要求,但说无妨。”


“三日后就是分发的时候,师兄可愿同我一起去一趟,说不定能查到更多东西。”


他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地点点头,见你仍旧迟疑的模样,便没忍住问你。


“可还有事?”


“就是……”虽然你知晓这样议论先生并不好,但你还是小声询问,“薛秩薛先生,脾性是不是不太好?”


“为何如此说?”


他问完,又想起最近书院里的传闻,说一年级新的史学先生很是严厉,还会批评成绩最好的几个人,想以此告诫全班莫要骄躁。


而再看眼前你说到这里的时候垂头丧气的模样,宣望钧就知道,你定是挨骂的其中之一。


“薛先生曾经也是我的先生,为人……还算和善,”他忍住揉你发顶的冲动,半握着拳掩唇轻咳一声,试着安慰你,“莫要气馁,薛先生也是好意。”


然而你振作得却比他想象的快,瞧着你同他告别后小跑着回寝舍的模样,宣望钧立在原地,看着你的背影,眼底浮现出几丝笑意。


转眼到了约定的时候,你习惯性早起,到了山门的时候却瞧见宣望钧早就等在那里了,你快步上前走到他身边。


“师兄,久等了!”


“无妨。”


按着既定路线到了镇子,这会儿道旁卖小玩意儿的商贩都少了不少,看样子都是去镇郊那边领粮食去了。


为了今日方便,你和宣望钧还特意换了不怎么起眼的常服,只不过身边的这人气质太过出众,所以你们到达原先你找到的棚子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偷偷看你们。


最前方分发的人衣服并不统一,乍一看也分辨不出是谁家的家仆,为了不打扰队伍,你们往外挪了挪,寻了个城门口的小茶馆坐了下来。


只是这口茶还没送进肚子里,镇子另一头就过来好些手里拿着棍棒的人,你在里面看见了几个眼熟的,是那些米面店的护卫。


转眼间这些人就挤进人群中间,不由分说打砸起最前面的摊位,眼见着百姓慌忙四散,还有人被撞倒,你和宣望钧对视一眼,起身加入了战局。


那些护卫虽然拿着棍棒,但挤在一团行动也没那么灵活,你们从后方突入,先打晕了几个,再和那些反抗的家仆一起把剩下的人制服,书院的武课也不是白费的,你对付人的同时还有闲心打量了一下周遭人的伤势,也幸好是棍棒,这会儿又是晚秋,身上衣物也有些厚度,因此没人受太严重的伤。


“多谢二位出手相助,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结束了。”


然而那些负责的人的态度却有些出乎你的想象,且不说感谢,那些人的表现像是极为害怕被你们发现真实身份,你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那些人就迅速收拾完了残局,也不管那些打手,只将粮食发给还围在不远处的百姓后,就离开了。


整个过程也就不超过半炷香,你连多挽留的话都没想好,眼前就失去了那些人的影子。


“师兄,这……”


宣望钧像是也有些无奈,视线在略显凌乱的棚子里逡巡一圈,淡淡道:“罢了,先找找此处还有没有别的线索罢。”


你点点头,也不打算让宣望钧去扒拉那些东西,便干脆挽了袖子去翻那些散落的竹篓,最后却是脚底有异物的触感,把其上溅落的灰尘拨开,赫然是一块令牌。


其上刻着“薛”。


“竟是薛家的。”


你们异口同声得出结论,只是那些家仆离开得太快,连多问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人多,回城定然也走不快,若是分散着回城便更有迹可循,”你抬眼看向宣望钧,眸中隐隐带着期望,“不如我们赶回薛府门口候着,说不定还能找着点线索。”


宣望钧也没反对,你们进城的时候你还留意了一下周围的人,没看见眼熟的,便又去了薛府门口,找了家小店坐着,眼看天色已晚,不远处才露出一个你有些眼熟的人来。


正视那个同你言谢的人。


“来了。”


宣望钧自然也瞧见了那个身影,他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余光瞥见那人进了薛府,才将视线落回你身上。


“过两日你应有史学课,”他没继续说这家仆的事,反倒说起你的课业,“这一遭薛先生很有可能猜到你我身份。”


你明了他的意思,也跟着点头。


“若是薛先生有什么反应,我会及时同师兄商讨的。”


然而事实证明,既然宣望钧同你说过这位先生为人不错,但你还是免不了有些怕他,发课业的时候他还特意在你身侧停了好一会儿,你本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同你说,然而薛秩只是给了你一个不明含义的眼神,而后就离开了。


“我还以为先生又要说你的课业不好了。”


白蕊儿凑过来小声和你聊天,看见你的课业左上角密密麻麻好似被写了很多批语,又宽慰地看了看你,然后在薛秩转身往前面走的时候转回了自己的位子。


你又看了眼这批语,虽然字数也没那么多,但细读的时候却有些不通顺,像是有什么潜在含义一般,直到你将每一个小句里面挑出一到两个字,最后竟真组成了一句话。


“月末时分,价格落低。”


看上去像一句无厘头的话,他也并没有明说贪腐之患,倒像是在试探你一般,这话寻常人也不会费心找出来,便是发现了或许也只会以为是巧合,只有了解内情的人才会对此有反应。


你猛地抬起头,和正前方正在讲述课业问题的薛秩对上视线,只不到一秒这位先生就移开眼神,表现再平淡不过。


“此事定与薛先生有关。”


你先是和宣望钧商讨了一下,又在程筠唤你们去询问进程的时候大概说了下过程,只是在谈及事情恐与薛秩有关的时候,你隐去了今些威胁到自己性命的事。


恰逢课业小考,这番探查的进度便慢了下去,然而还不等你们考虑好下一步的动作,宣京城里突然凭空生出许多言论,虽然内容不尽相同,但大多都是在讨论贪腐的问题,更有甚者直接提到了薛秩。


“连我们都没全然确定,这流言又是从何而起?”


“或许,是被推出来的。”


宣望钧还是比你更了解朝堂一点,他垂下眸子,指尖拨弄着桌面的竹简,最后看向你不虞的神情。


“若你忧心,不如去城中探查一番。”


“那师兄与我同去吗?”


“自然。”


有他在你总会安心一些,因着今日流言,薛秩似乎是被关在了府中禁足,史学课也因此暂时停了,竟是给你们入城留出了时间。


还未等你们踏入城门,就听见有百姓说首辅大人去薛府查案了,一时间想要一睹首辅风采的人争先往一处涌去,你和宣望钧对视一眼,也跟着人群一起挤过去,在府门前瞧见凌晏如的时候,他正从轿子上下来,眼眸微敛神色淡漠,但你的视线太过明显,引得他不得不朝你这处望了过来。


随行的自然也有别的官员,你只见凌晏如朝着那人说了什么,紧跟着那位大人就朝你和宣望钧走过来,好声好气地转达,说首辅大人吩咐了,若二位是来查探的,便跟着这位传话的大人一同进府。


一路方便,你倒没想着直接去书房这些地方,反倒问了能不能去见见薛先生,宣望钧也没异议,给你们带路的大人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儿才应允,但你们进去的时候他也必须陪同。


薛秩虽然被囚在府中,但整体状态还是没什么异样,瞧见你们的时候他似乎是想露出个笑,但很快又皱起眉头来,语气不善地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有些事情想向先生请教。”


“说罢。”


你其实有好多问题,斟酌着挑了最重要的先问了。


“先生可有听闻今日的民间传言,”顾及到薛秩的心情,你并未说他与此事铁定有关,“不知先生对此有何见解。“


“这等事情向来都是清者自清,任人评说罢了。若你们是来问这事的,”薛秩冷哼一声,“那也不必多费口舌,首辅大人都来了,也用不着你们这些小辈操心。”


你不知该如何反驳,倒是宣望钧拉了下你的手腕,似在安抚,而后接过你的话,朝着薛秩发问。


“若先生坚信自己的清白,那镇中之事,想来先生也应有了解。”


“什么镇中,”他语气捎上些许慌乱,眼神也不再只盯着你们,像是在提防什么,“我与此事无关,你们要查,在这府中随意翻找便是。”


说完,薛秩朝你们投过来一个眼神,他似是看着你的,但仔细分辨去,他的视线似乎又落得偏了一些,只不过他说完这句话便背过身去,一幅拒绝同你们交谈的模样。


这番谈话算是无果,你们朝着领路的官员道了谢,想着不打扰凌晏如探查,便离开了薛府,打算再找找思绪。


薛府前的路因着门口聚集了太多看热闹的人而显得拥挤,还不等你们循着个地方整理思路,有个与你们相向而来的人看似是被身旁的人挤了一下站立不稳,转而撞到了你身上,那人低着头,只有在撞到你的时候微微抬眼和你对视一眼,低声说了句抱歉,才快步离去。


你却停在原地,呼吸不稳,连掌心都隐隐发汗。


那人你见过,是在镇中负责分发粮食的人,是薛家家仆,是在错身而过的瞬间,给你塞了张信条的人。


“师兄。”


你和宣望钧离得近,他自然也看到了你们之间的小动作,宸王殿下眉头微皱,抓着你的手腕往路边上走,直到进了茶馆要了个角落的包厢,你们才再度对话。


“先看看信条上写了什么。”


你点点头,小心翼翼展开条子,上面只说了一个地方,你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那处似乎是被官府列为整合地块,近日正在整修,少有人去。


“看来是对上了。”


宣望钧猛然开口,对上你不解的视线,他沉声同你解释。


“薛先生今日见到我们的时候情绪有变化,我私以为他是有所顾忌,你可还记得最后他的眼神。”


“我记得。”


你也觉得今日的先生不太一样,平日只是因为课业挑剔也就罢了,方才的薛秩明显是不愿同你们多说,可究竟是不愿说,还是不能说。


你又想起那个眼神,猛地触及会以为是落在你身上,但那方向分明就是偏了点,偏了点……你的另一侧,站着那位引路的官员。


薛秩在看那个人。


“难道说,”你有些不敢相信,“这场贪腐之患,连大理寺里也有人掺和吗!”


“他们怎敢……”


你止不住地发抖,不止是为他们克扣民生而生气,也有对凌晏如的担忧。


“想来这个地点,可能是他们原定的聚在一起商讨的地点,毕竟这并非小事,总得寻个时间把人召集起来,一为商讨,二为表忠心。”


若有人不肯再干,凭借着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想来也能弄出个莫须有的罪名将那位商人或是官员解决,而若是像现在这样被察觉,就推个替死鬼出来。


薛秩……应该就是被放弃的人。


你突然想起失联多日的玉泽先生,这些事情太过巧合,恰好他离开后新任先生是薛秩,恰好近日这些人齐聚宣京,恰好你们要探查这些事,太多偶然碰撞在一起,让你不得不怀疑玉泽是不是早就知晓此事,那凌晏如,是否也会知晓?


宣望钧看出你此刻心绪繁杂,抬手给你斟了杯茶,轻声提醒。


“旁的事莫要多想,眼下我们只管将此案查清楚即可。”


“今日应当回不了书院了,等入夜后我们去这个地点查探一番。”


你“嗯”了声,算是同意这个决策,于是你们换了家酒楼,边吃饭边等日落,只是心里藏着太多事,你没什么胃口,倒是宣望钧见状,还在饭后出去了一趟,等他回来你才知晓,他去附近的店买了包南塘风味的糕点。


“谢谢师兄。”


你双手接过包得严实的糕点,有些不好意思。


“今夜查探想来会很累,若你此刻没胃口,这糕点便先带着。”


好不容易等到天逐渐黑下来,你们付完钱,摆出一幅全然不着急的样子,先在宣京的小巷里绕了好几圈,甩掉身后跟着的不明身份的人,才往信条上提示的地方赶过去。


那地块尚未修建完善,地上还散落着尘土砂砾,倒是很容易留下脚印。


“这里。”


你们在这个院落里分头查探房间,不多时宣望钧轻声唤你过去,那间屋子很明显被打扫过,地面上没留下太多灰尘,有些角落甚至还有箱子压过的痕迹。


“想来他们还带了不少财宝,毕竟勾结一事颇为严重,那些官员总得在商户身上捞点好处。”


来的路上宣望钧也同你说过了他在薛府的那句话。


“如若那位官员也参与其中,那他跟随我们进去,除开盯着薛先生外,也有听我们谈话的意思。”


“师兄说完那句话,他必然知晓我们已经查到了一些东西,纵然不确定我们是否知晓这个地方,他肯定也会给那些人传消息,让他们暂避风头。”


“即便他们权势不小,这等罪名也足以将高位官员拉下马,更别说查案的还是首辅大人。”


宣望钧点点头,认可了你的说法,最后还补充了一句。

“人在匆忙的时候总会落下点什么。”


像是为了迎合他这句话,你们在这间屋子仔细翻找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在一个角落,发现了一小块被柱子上的突刺勾下来的布料。


“这布料……”


借着屋外的月光,你勉强辨认出,这是大景东南面的一座城镇里面常见的料子。


“每处城中的布料,竟不相通吗?”


你摇摇头,轻声解释。


“并非不通用,只是有些城镇以此作为自己的特产,偶尔会在城镇之间互相流通,我也是好些年前在南塘的时候瞧见那边来的商人,介绍说这布料是他们城镇特有的。”


你把布料举起来对着月光,绣纹中隐藏的金丝隐隐泛着光辉。


“而这种掺着金线的,每年量不多,能穿得起的,即便不是官员,也是当地有名的富户。”


这块布料虽小,但也算是绝佳的线索,你和宣望钧没多做停留,立刻朝着大理寺赶,等你们到的时候恰是月到中天,凌晏如处理事务的房内还亮着灯,等通传完,你们走进去,将今日的发现逐一分享。


却不想凌晏如听完,只是将桌角的一沓书信递给你们,沉声道:


“这些是薛秩同那些人往来的书信,你们可看看。”


他们的书信自然也都是表面问好,其中隐藏着具体的信息,比如今年换了什么商品,在哪个城镇里又多开了两家铺子,连有时引发的百姓不满的消息也会被在朝官员镇压下去,从而达到隐瞒圣听的结果。


“这信纸并非宣京常用,来源最广的城镇也已确定。”


“书信中虽未表明身份,但薛秩已认罪,说愿意提供线索。”

“薛先生从未想过把这些东西藏起来,”你翻看着书信,心里却没来由难过,又想起凌晏如说这些东西是在薛府书房找到的,甚至没有过多的掩饰,“先生他,或许一直在等人发现。”


“即便身陷污泥,他也想着为民,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那些百姓。”


“我不愿相信先生是那般恶人。”


连大理寺也混入了这种人,民间传首辅大人为此震怒,在证据齐全的当日就以雷霆手段将一批人收监狱中,又陆续将好些官员商户定了罪,算是让勾结起脉络为此元气大伤,而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凌晏如带人从薛府把人抓走的时候,你也跟着,看到前几日还在给自己授课的老师这会儿被大理寺的侍卫跟着走出府门,你心里泛酸,快步迎了上去。


“先生。”


即便这会儿不在书院,你的礼数也让足够全面,薛秩倒没想过你会在这里出现,又念起首辅曾给你做过西席先生的传闻,心下了然。


“不知花学子来此,所为何事。”


“学生知晓先生所求为何,只是不明白,先生为何要因此改变自己,我听许多同砚或是先生谈起过您曾经的模样……”


“大家都说经年高中的薛大人,为人和善,风采卓然。”


“就像世人总不愿相信,一个为人和善的人会做尽坏事,只有你和那些人一同沉到污泥里去,他们才能相信你是同类,”薛秩顿了顿,随即又笑了,“或者说,相信你可以当一个好的替死鬼。”


说完,他不再看你们,只跟着大理寺的人离开了,而凌晏如停在你身边,几缕白发被风带起来拂过你指尖,你低头瞧着,没敢抬眼正视他。


“云心先生,”这会儿没什么外人在,你干脆不在意称呼,想着这样也许他就能和你多说一点,“薛先生他,既然是为民,能否酌情处罚。”


“还未入仕,便想着手下留情了吗?”


“学生并非此意。”


你看向他,凌晏如眼里似乎一直都是那般,平淡得仿佛没什么情绪,只是他对上你的视线,洞悉你的想法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像是拿你没办法。


“薛秩此番暗藏其中,亦有圣上授意。”


“官商勾结,由来已久,早成大景之患,然其潜藏颇深,只能以此法诱出。此次商讨定于宣京,亦是薛秩提议。”


“您是说……”


你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那既然这样,薛秩最后或许能官复原职。


“他意图虽好,事出有因,然罪不可灭。”


他只简短落了这句话,便上了轿子启程回大理寺,你初听的时候还有些愤懑,但转念一想,凌晏如常把话说得过于明白,最后却又会替那些人谋另一条出路,在安庐时便是如此,那想来这次,薛秩不仅能免一场牢狱,最终归处定也不会差。


果不其然,就在你心绪不宁等待的第三天,有人匿名传信过来,说若是你想见薛秩一面,便在两日后一早去西城门口等着。


这纸条虽未落款,但其上传来的清香和熟悉的笔迹都让你再明白不过,凌晏如这是在暗示你莫要太担心。


两日后你起了个大早,天没亮就下了山等在城门口,等到晨光熹微,才瞧见一辆马车沿着城中道路缓缓前行。


“薛先生!”


你没忍住叫出声,不多时马车停在你跟前,一只手掀起车帘,露出薛秩的脸。


“小丫头,怎么等在这里?”


不同与先前的刻薄模样,如今的薛秩面上笑意柔和,神色轻松得宛如卸下浑身重担,瞧着你的眼神更像一位看着家中小辈的和蔼老者。


“我想来送送您。”


薛秩下了车,他换下了官袍,如今一身简便打扮,看着是要出远门的架势。


“您的官职……”


“呵呵,首辅大人替我求了情,陛下也有意留我,是我自己辞了官。”


“为何?”


你咬咬唇,没将自己这些日子去城里时听到的闲言碎语说出来,这件事薛秩本就是卧底其中,凭何事情解决,关于他的澄清也逐渐散布出去,但这般忠臣还是被世人诟病,说他染上污点,更遑论此刻还丢了官职。


但你不说,薛秩却好似察觉了你的想法。


“这朝堂乱世之中,总要有人做牺牲,外敌当前,前方将士为了身后家国牺牲自己,那我这孑然一身,又有什么不能舍却的。”


“先生……”


薛秩已到了知天命的年岁,却无妻无子,他一生都交予了朝堂,你只是觉得不甘心,可薛先生却只是捋了捋胡子,神情仍旧轻松,甚至还笑呵呵地宽慰你。


“我为官为师数十载,眼下辞官,不过也是想去看看,被这么多人守护着的大景山河罢了。”


“你合该为我高兴才是。”


说着,他的视线越过你看向你的身后,不远处你在书院中的好友正快步赶来,连宣望钧都在其中,只是面上对你的担忧在瞧见你无碍后,转而化为对眼前人的尊敬。


“薛先生。”


一行人都恭恭敬敬行了礼,薛秩挨个儿瞧过去,最后才发出感叹。


“有你们这般少年英才,我便是辞官隐退,也心甘情愿,朝堂未来,可交付于尔等。”


说着,薛秩从包裹里摸出几块小的玉牌,数量恰好足够给你们每人一个。


“如今一别无归期,作为师长,是该给你们这些小辈送点礼物,”玉牌落在掌心,带着点温热,你没忍住红了眼眶,“这玉算不得什么贵重物,你们是我的学生,这点礼物,可不要嫌弃。”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该回书院了。”


薛秩重新上了马车,同你们告别。看着马车远去的影子,你好像还是担心,宣望钧不着痕迹朝你身侧靠了靠,低声同你说:


“不用担忧薛先生的安全,我派了人暗中保护,若有危险,也会及时传回消息。”


你点点头,视线却不曾移开,直到季元启一巴掌拍在你的后肩,半揽着你的肩膀挤入你和宣望钧中间,试图调和气氛。


“走啦,好不容易进城一趟,小爷请你们去吃好吃的放松放松。”


于是一行人这才转身,说笑着往城中走。


天光渐显,将你们身后的影子拉得足够长,长得好似要同薛秩远去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这朝堂俗世之间,有人牺牲,也会有人愿意扛起前人的责任,继续前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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